当太阳慢慢西落群山,云南红河哈尼人耕耘了1300余年的梯田也慢慢脱离了白天的喧闹,虫鸣、流水声愈加清晰地传来,风吹过寨神林与稻谷,又添一阵自然的回声。“森林—村寨—梯田—水系”四素同构的农业生态系统千年传承。
当曙光乍现,梯田里的人们开始新的一天,再走入其中,能看到里头的人们随着时代变化有了新的追求,哈尼哈巴、乐作舞、祭祀活动、开秧门、村落,不管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都有了新的印记。哈尼梯田是“活态遗产”,这一特征鲜明得不可忽视。
今天的哈尼梯田,在“传承”与“变化”中寻求着平衡,尤其是在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哈尼梯田又迎来一个全新的发展契机。
传统的传承开完了上午的梯田综合整治情况通报会,身为世界遗产哈尼梯田元阳管理委员会专职副主任的朱文珍饭都没来得及扒上一口,就又从元阳县城赶到了梯田核心区的某个村子里。因为村子里有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认定的超标建筑需要拆除,他作为会哈尼语的本地干部,在这样的情境中会更方便沟通。
这种工作状态对于朱文珍来说已经成为常态了。“2013年梯田进入世界遗产名录,怎样把这个世界级的荣誉保护好,我们一直都在摸索。”朱文珍这样认为。
朱文珍所致力于对传统村落的保护正是保护的一项重点。
5年来,按照《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村庄民居保护管理办法》和《红河哈尼族传统民居保护修缮和环境治理导则》,梯田区域里严格执行传统民居建设审批制度,对房屋层数、建筑面积、色彩格调和外观予以控制,同时严厉整治违章建筑及乱采滥挖行为。
仅今年上半年,元阳哈尼梯田景区范围内按照分批分类进行拆除的方式,第一批“两违”建筑共拆除11栋3141.55平方米,第二批“两违”建筑共涉及28栋3803.11平方米,其中,已自行拆除22栋,配合整治组施工队拆除6栋。遗产区“两违”建筑剩余存量以农户自行拆除为主的方式正在有效推进中。
这几天,元阳县新街镇土锅寨村委会大鱼塘村的几户村民正着手拆除自家的超标楼层,虽然心疼但动作却不慢:“毕竟梯田是我们自己的家,不管是从保护的角度看,还是从未来长远发展的角度看,需要大家共同维护,做出牺牲。”
如今,在梯田区域内,箐口村、阿者科村、垭口村成功列入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目录,阿者科、牛倮普、黄草岭列入省级村庄规划建设示范村;众多村落的水碾、磨秋、祭祀房等文化景观得到修复。
建立在四素同构基础上的系统性保护并不止于此。
树立绿色发展理念,紧紧围绕核心区12.7万亩森林,严格落实国有公益林、自营生态林补贴政策。加大退耕还林、荒山造林、封山育林等工程实施力度,开展林区综合整治专项行动,积极发展沼气、太阳能等清洁能源,有效改善遗产区生态环境。
坚守耕地保护红线,把遗产区农田纳入国家基本农田保护管理范围;严格建设用地审批制度,实施基层五级管理机制。在确保原有稻作梯田面积不减少的前提下,引导鼓励当地农户将“雷响田”、旱地陆续恢复为稻作梯田。
针对哈尼梯田的缺水问题,编制了《红河哈尼梯田核心区水资源调查报告》、《红河哈尼梯田核心区水资源保护与利用规划》,推进绿色水库的建设,加强水利工程的建设,让梯田一年四季均有水灌溉,保证梯田水环境与人类生活环境和谐发展。
产业的延伸这一段时间去到梯田区域,不经意间就会看到有村民在领鸭苗或鱼苗。“是由育鸭苗、鱼苗的公司和各乡镇政府共同完成种苗的发放,我们也会参与到现场。”元阳县农业局的工作人员介绍。
以此为始,今年梯田内的“稻鱼鸭”综合种养模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推广。
曾经的梯田,仅会在一年一季的红米中荣枯。一亩300公斤左右的产量,两三块钱的市价,给农民一年带来的也就是千把块钱的收入,再刨除高人力成本,梯田的耕种者一年的收入可想而知。
2016年底,红河州农业局印发《红河州哈尼梯田稻鱼鸭生态种养模式实施方案》,正式实施哈尼梯田增收计划,在保护区四县以种植梯田红米为主体,推广稻鱼共生、稻鳅共生和稻鱼鸭共生等种养结合模式,辐射带动和建立南部梯田综合种养基地。2017年,保护区四县共投入资金3220万元,用于哈尼梯田水稻综合种养模式的示范和推广,截至2017年底,累计完成稻田综合种养模式14.335万亩,项目区及辐射区水稻综合种养实现总产值11.7亿元,新增总收入5.26亿元。
大鱼塘村边,有元阳县呼山众创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以亩均补偿400公斤稻谷的方式流转的土地400亩,这里开展梯田红米新品种试验28个,养鱼100多亩、各种鳅类近100亩、本地螺蛳50亩,还有鸭苗在这里培育。这里,在对农户进行示范带动的同时,也培育着发给农户的种苗,“政府+企业+合作社+种养殖户”的农业模式也以此开始了延伸,结果就是一亩梯田中“百斤粮、百斤鱼、千枚蛋、万产值”、“一水三用、一田多收”的综合效益产生。
与此同时,元阳县编制了《元阳县哈尼梯田红米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6年-2018年)》,总投资2.6亿元实施发展优质梯田红米产业14万亩,并通过电商让其销售走上高速路,还以红米依托开发出食品类、日化类等衍生品,红米产品有了新爆点;在梯田景区因地制宜打造特色旅游村,发展农家乐、农家客栈等旅游服务产业,建成了云上梯田、花窝窝、康藤·红河谷帐蓬营地等具有民族特色、高标准的乡村客栈,开秧门、十月年等特色民区节庆活动进入市场,带动当地群众就业和特色农产品、手工艺品销售,促进景区群众增收致富。
秩序的重构哈尼梯田在乡村振兴的路途上,必定要打破重构一些东西,同时坚守一些东西,这都需要其中人的坚守与蜕变。
以硬木置于田、水分隔处,根据田的分布刻相应数量的豁口,豁口大小根据需水量估计,又以随处可见的泥、草随时可进行调节。这就是梯田的耕作者们在时间的长河中的智慧结晶——木刻分水,折射出天人合一、人与人和谐的缩影。而如今走进大片的梯田里,曾经随处可见的分水木刻如今需要细细寻觅方可得见。
木刻分水的少见并非偶然。随着当今就业方式和谋生手段的多样化,外出务工人员增多,大部分梯田耕种主体已经是中老年人,传统梯田耕作技术、管理模式在不断改变,木刻分水以及与其相联系的赶沟人、冲肥法、护林员等传统管理制度逐步改变,民族节日、传统习俗、民间技艺等农耕文化逐渐淡化。梯田里,哈尼族自然、神、人之间的关系在逐渐的重构。
也正是在这一进程里,梯田里有了新一批的带头人在探索自身的发展方向,在成长。
李正福是大鱼塘村的文艺骨干,后来又担任过村小组长。2009年,在还未获得世界遗产荣誉的梯田里,李正福就把自家改造成了农家乐。有了点积蓄之后家里改成了砖瓦房,但过了不久,他又花大力气把家里的房子改造回了传统的哈尼蘑菇房的样子。如今,村里许多的农家都在重复他走过的这个路子。
现在,他看到梯田的知名度提高了,越来越多的农家乐开起来了,却没有真正地留住游客。为什么?他想到了梯田里路、停车场等基础设施的不足,想到了梯田农事体验活动的不规范。他心里想着,也许自己可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