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治理第一难
5月29日,环保部通报的卫星监测秸秆焚烧火点中,许昌县赫然在列,因此成为河南今年第一批“上榜”县区。正在北京学习的县长,连夜赶回郑州,接受省领导约谈。
随后,当地进一步强化了县级领导分包乡镇、县直单位包村、乡镇干部包村包地块、村组干部包农户的工作机制。县里为每个乡镇配备宣传车、多功能消防车、风力灭火机、洒水车、旋耕耙,同时补助30~60万元经费。此举花费两级财政约2500万元。
为防止被环保部卫星认为是秸秆焚烧,许昌县规定,传统丧事活动中焚烧纸钱的行为,禁止露天进行。许昌县陈曹乡村民万保生说:“前几天,村里有老人过世,出殡下葬的时候,乡村干部和消防车一路跟着,不让烧纸。”
“今年太康县第一把火烧在哪里,哪里的乡党委书记、乡长就地免职。”太康县县长李锡勇说,“每着一把火,省里扣款50万,市里扣款50万。”
2015年,因为秸秆禁烧不力,农业大县太康县县长被省政府约谈4次,县财政被省里扣款累计2000多万元。今年,太康县实行了联保制、押金制、包片制、签到点名制、责任分解制等一系列制度后,成立23个督导组到禁烧一线督查指导,又成立3个组随时暗访这23个督导组的工作。
兴师动众的秸秆禁烧,引起了一些群众反感。老冢镇港李村村民蒋继贤说:“这些干部不干正经事儿。今年小麦减产了,问都没有人问。大车小车叫唤着不让烧麦秸。有这功夫,给俺村修条路也行。”
为宣导秸秆禁烧的理念,去年秋季,河南方城县出动特警队、警犬队,到古庄店乡巡逻。浩大的声势吸引了不少群众围观。“好多人以为是抓杀人犯呢,一听说是来抓秸秆禁烧的,吐口唾沫转身就走了,直骂娘。”方城县古庄店乡乡长张荣丽说。
说到禁烧,方城县赵河镇干部王习平,苦笑一声。“禁烧可是当今农村工作第一难呀!”他说,“去年夏秋两季禁烧,镇里花费百余万,是最大的支出项目。全年禁烧时间接近3个月,在此期间,其他工作基本停了。”
秸秆出路不畅
许多基层干部认为,当前秸秆处理最大难题是产量太大、出路不畅。据介绍,河南省2015年农作物秸秆产生总量约8950万吨,占全国的10%,这给禁烧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20年前,秸秆是宝贝,没人舍得烧。”许昌县陈曹乡村民李荣月说,“那时家家户户做饭烧火、饲养牲口、沤肥浇地都要用它。但现在成了祸害,小麦收割后,如果留茬太高就影响种玉米。玉米秆留在地里就没法种小麦。”
当前,秸秆消化量最大的办法是机械粉碎,就地深耕还田。但这种办法成本高、效率低,且存在隐患。
太康县副县长马俊美说,玉米收割后,留下的秸秆又硬又粗量又大。如果还田,必须用大功率农机,先粉碎再深耕。一亩地要花费大概90~100元。不少在外地打工,请假回来收粮食的人,急于赶墒抢种,然后返城打工。这种方式费时又花钱,很多农民不愿意采用。
秸秆粉碎还田的弊端,也长期被业内专家所诟病。有专家认为,秸秆粉碎深耕还田后,秸秆过大或过多,造成土壤间隙过大,秸秆分解速度慢,不利于种子生根发芽。秸秆中混杂的虫卵容易诱发病虫害,增加农药用量。连续多年粉碎还田还会导致减产。
此外,秸秆还可用作牲畜的饲料和菌类作物的基料,这些方式受牲畜存栏量和种植规模等更复杂因素的制约,秸秆消化量有限。
去年成为河南省禁烧的反面典型后,太康县曾积极探寻秸秆能源化的路子。县领导带队赴安徽、江苏等多家生物质发电企业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尚不可行。
李锡勇说,这些地方对秸秆发电企业,在土地价格、发电收购价、运营补贴等方面都有大力度优惠,企业才得以维持运转。此外,由于秸秆收储中面临时间集中、难以存放等一系列难题,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企业,正在寻求秸秆的替代品。
太康县一乡镇镇长,经过调研后用数据说明了秸秆的过剩现状:全镇6.5万亩耕地,大型机械粉碎深耕还田,可以消化40%秸秆;全镇100头牛、3500只羊,可消化6%;通过秸秆氨化等各种所谓的新办法,可以消化3%;由乡镇干部成立的免费清运小组,可以清理掉3%。“剩下48%的秸秆,是完全没有出路的。也就是说,禁烧再严,最后还是烧了。换个季节,换个地方,偷偷烧了。”
综合施策为秸秆利用找出路
基层干部普遍认为,当前广泛采用的秸秆还田,主要目的是不让群众焚烧秸秆。并未考虑对土壤肥力、酸碱度、病虫害和粮食产量的长远影响。
他们建议,国家有关部门就秸秆还田的综合性长远影响,尽快加以研究,早日研发出加速秸秆腐烂、防治病虫害的办法,打造与之相配的整套农业种植方案和农业机械,消除现有弊端。
此外,许昌县农机局局长牛金龙等人认为,在整合农机、科技资源,推进机械化还田的具体操作中,建议将作物秸秆还田机械纳入农业机械购置补贴范围,提高补贴额度。集中资金,重点用于夏季秸秆低留茬收割、收获机械加装切割装置和免耕播种、秋季秸秆深耕还田机械,不断提高机械还田的规模和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