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屯合作社中,有一个特别的成员,她就是金福泰农业股份有限公司。相对普通农户以土地入股,公司全部以资金入股。到去年底,合作社的投资总额为7103万元,其中现金部分1798万元,全部由金福泰投入。
说起公司与合作社的关系,乔文志认为:“公司是合作社的一个也仅是一个成员,和屯里每户老乡没啥区别。”公司进入合作社的主要目的是得到标准统一、 质量上乘的原材料。“单从这个角度讲,公司是依存于合作社存在的。”为什么企业进入合作社与普通农民没啥区别,王忠林做了如下解释:这是合作社法决定的, 工商资本进入合作社要按照合作社法办事,决策时一人一票,特殊情况可以经过社员大会增加附加表决权,但不能超过20%;分配时企业投资与其他各种来源的资 金分得的合作社盈余不能超过合作社盈余的40%;至于国家给农民的补贴,如果企业法人代表是农民则可享受,不是农民则不享受,如果是支持农业的政策资金, 则不论法人代表是否是农民都可享受。这几条是工商资本进入合作社与进入股份制企业的根本区别。
据乔文志介绍,合作社3万多亩有机稻田,统一种植品种名为“稻花香2号”的五常稻米,药肥使用坚持高标准,田间除草全部用人工,本田插秧上采取“宽 窄行”移植方式,灌溉上实行“浅湿干”方法,最大限度将科学农艺技术与五常的水土气环境有机结合,达到最佳生长效果,确保稻米的优秀品质。
好品质实现了好价格。五常大米虽好,但近几年整体收购价也只徘徊在每斤2.5元左右,这已经比其他东北大米高出60%以上。靠着精耕细作得来的高品质,王家屯合作社将自产的稻米以每斤8.34元的价格出售给金福泰。
这有零有整的8.34是怎么得来的?乔文志告诉记者,经核算每斤稻米的种植成本是3.34元,然后根据合作社按照欧盟标准生产加工出来的大米在市场 上的售价,按种植、加工、销售三个环节进行合理分配,农民每斤稻米纯挣5元钱。“这就是农民联合起来的‘议价权’收益!”乔文志兴奋地说,“这在以前根本 不能想象。往往是企业低价收稻,加工后高价出售,绝大多数收益被中间环节层层盘剥,而农民收益最少。”
经金福泰加工生产的乔府君道有机胚芽米在“天猫”上的售价为每斤36元,成为名副其实的高端大米。当王家屯合作社生产的大米走上百姓餐桌时,其中超过13%的收益进入了农民的钱包。比例虽不是很高,但确是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企业加入合作社,在不干扰生产的前提下,为合作社带来了充足的资金,却没有冲淡农民利益。企业运用其在储存加工、市场对接、营销推广等方面的优势, 一方面让农业效益大大提升,另一方面富裕了农民。“现在我国农业的主要问题之一,是难以适应市场经济需要,必须要深入改革,而合作社是在保障农民效益的前 提下联结农民和市场的重要桥梁。”省农委副主任白雪华说。
今年,合作社还引入了“互联网+农业”模式,将按欧盟有机标准种植的1万亩水稻,在网上采用“众筹”模式,以会员订制方式销售,每亩地产出的稻米售 价1.26万元。消费者订制后,可直接锁定地块,通过网络看到实时生长情况,还可根据需要随时加工、随时配送,让消费者每天都能吃上“自家”地里产出的优 质大米。
都说“五常大米甲天下,天下大米乱五常”。“五常共有稻田210万亩,市场上冒充的五常大米,换算成面积,又岂止几倍、几十倍!”五常市委书记辛敏 超无奈地说。一直以来,冒充五常米的市场乱象始终困扰着消费者,也让管理者头疼不已。如今,政府部门将治理这一问题的希望寄托在了合作社身上,辛敏超说: “只有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把土地整合到一起才是整合到了‘根’上,谁掌握了土地资源谁就掌握了主动权,谁在竞争中就有优势。”
为此,五常市搭建了农业物联网服务中心平台,下拨专项资金,以农民合作社的稻田为主,安装摄像头等监控监测仪器,在大米上市前,先进行品种检测,通过后才能获得博码防伪标识,贴标上市。标识是按亩数核定产量下发的,这样就可以控制市场上“真品”五常大米的数量。
合作社规范发展让五常大米标准种植、封闭加工、定点销售的模式成为可能。王家屯合作社工作人员汪奇向记者演示,通过手机轻轻扫描产品包装上的博码标 识,可以迅速查出该水稻产自哪块稻田、稻米在哪里加工、按照什么标准生产等等,“身份信息”一目了然,还可直接下单,方便快捷。消费者通过服务中心的官方 平台,可以查询符合标准的合作社信息及生产情况。
为何选择合作社而不是其他主体?辛敏超说:“支农资金带有补贴的普惠制意义,合作社代表着更广大农民的利益,不支持它支持谁!”
合作社是兼顾少数农民受益与多数农民受益的最佳平台
——工商资本进入农业,农民大多只能享受土地租金的一次分配,而通过合作社联合经营,农民可以享受到保底收入、年终分红、国家投入分配等至少三部分收益,即使企业加入也只能算作一股,分配和决策权还是向农民倾斜
再把镜头摇向峰岭合作社。成立后,合作社实现了迅速壮大,从最初的几千亩地短短一年就增加到2万多亩,村民们争着抢着加入,合作社的目标是计划3到5年内将3个村的7万亩农田全部纳入进来。为啥如此火爆?白云鹏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以去年为例,社员入社的土地按当地较高的流转费用1亩地600元记入股份,同时按协议年底至少拿到“旱涝保收”的保底金600元,这是第一笔钱。结 算支出、计算收益后再分红,由于保底较低,每1元的投资回报率就比较高,达到0.404,相当于每亩地分242元,这是第二笔钱。最后国投部分的300万 元,平均分配到每户为1150元,这是第三笔钱。算下来,农民每亩地的纯收入在1000元左右。
据记者了解,这3个村的地都是旱地,土地流转费用在每亩地五六百元左右。由于不成规模无法使用大型机械,农户自己种玉米一年的纯收入只比土地流转费高出100元左右。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加入合作社,而不是将土地简单地流转给企业或种粮大户。
值得一提的是,像峰岭合作社一样,黑龙江大多数逐渐规范起来的合作社,都采取将国投部分收益“按人头”平均分配给每户农民的做法,入社面积1亩的农 户和面积100亩的农户享受到的国投收益分红是完全一样的。“国家投资不能嫌贫爱富,不是给你哪一个人或哪几个人的,说到底要让最广大的农民受益。”省农 机局局长郑联邦说。
而在王家屯合作社,作为出资“大头儿”的企业社员金福泰公司,在合作社中的地位和分配又是怎样的呢?从资金量上看,金福泰无疑是合作社的“老大”,但从权益上看,它却与普通入社农户无异。
据记者了解,王家屯合作社从吸纳金福泰成为社员开始,就严格执行合作社法中成员地位平等、实行民主管理等条款,企业与普通入户农民一样,作为合作社成员都只享有1票的投票权,这是与按资金量分配权力的股份制公司最根本的不同。
此外,入社农民比起金福泰,还享受到更多的“农民专属权利”。去年结算后,合作社收入近9300万元,扣除各项开支及设备折旧后盈余5900多万 元。这笔钱首先按每亩1200元支付635户入社农民的土地保底金,之后的盈余部分核算后,按每1元出资回报率0.27元进行分红。此时,农民每亩入社土 地折合投资1200元计算,与资金入社的金福泰共同分享分红收益。
同时,入社农民还有一项金福泰享受不到的收益,即国投部分收益。王家屯合作社通过国家农机购置补贴等扶持政策,共获得国投资金350多万元,这部分 资金也按0.27的回报率计算收益,收益平均分配给土地入社的合作社农户成员,户均达到5600元,乔文志作为企业法人代表因是农民也只分得一份。
年度结算时,合作社必须优先支付农民入社土地的保底金,付清后才能结算其他收益。就是说,如果合作社亏损,农民的保底金还是照拿不误,而入社的其他 金融资本则要承担亏损;当合作社盈利,结算完保底金后,农民与其他金融资本共享额外收益。这样看似企业吃亏了,但乔文志却心中有数:“一个企业仅在合作社 投资回报率就能达到27%,有时还超过30%,上哪找这样的项目去呀,这还不包括企业有合作社这样稳定的优质原料基地给我带来的收入呢。”
“入社农民去年底每亩地分红超过1600元,比其他未入社的农民亩均增收400元以上。”乔文志笑着说,“现在周边很多农民都抢着加入合作社,不让 入社都不干,真是‘幸福的烦恼’。”李连瑞给他支了一招,即企业到周边按现有成功模式再领办一个合作社,让更多农民收益。王忠林说:“我不知具体还需多长 时间,因为这要靠政府的引导和农民自愿程度,但是五常大米最终会通过发展综合经营性合作社,进而组建联合社,加之与工商资本的联合,打造出货真价实、让人 们放心使用的品牌来。这种形式适合我国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家庭承包的土地制度,特别适合可以适度规模经营的粮食作物生产。”
“合作社是前面的‘1’,机械化生产、规模化种植、‘互联网+’、品牌推广等都是后面的‘0’,没有前面打基础的‘1’,后面有再多‘0’也没用, 这个‘1’的核心就是农民利益。”在采访行将结束时,王忠林说,“我国农业经营主体改革正从主体建设向体系创新过渡,抓现代农业宏观的手与抓经营主体微观 的手,必须同时用力,缺一不可。这其中,作为代表广大农民利益的合作社是我们必须坚持的主要方向。”